《资本主义文化矛盾》读书报告

一、内容简要

(一)第一章:资本主义文化矛盾

第一章中,贝尔系统地阐述了近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文化矛盾及其原因。

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是资本主义世界的文化部分脱离传统资本主义框架所导致的矛盾。传统的资本主义价值观强调理性至上、讲求实际、注重实效等,这就与当今文化演变的趋势产生着剧烈的冲突。当今的文化更强调个人感受,而非理性认识;注重及时行乐,而非先劳后得;可以由任何人创造并流行,而非把握在少数人手中。文化领域从资本主义中意外地挣脱,不再受到资本主义框架本身的掌控,而滋生的享乐主义等元素过来对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产生了阻碍,而这一切的变化却也是由资本主义自身发展所造成的。

导致文化领域从资本主义框架中割裂的原因是多种的。资本主义强调的出版自由、言论自由等导致了“随意型社会行为”,社会风气逐渐被享乐主义替代;艺术的掌控从传统的权威变为流行文化的泛滥等等,种种这些使得反对传统资本主义的保守与压抑的人变成了英雄,最终致使资本主义传统上对文化的掌控,导致了资本主义文化的矛盾,统一的资本主义世界不复存在。

(二)第二章:文化言路的断裂

第二章中,贝尔指出当今社会学研究偏向正规的组织或社会进程,而很少研究在社会结构和文化之间进行调解的方式。贝尔则试图打破这一陈规,跳过流行文化淹没严肃艺术等社会现象,从文化言路的断裂来考虑问题。

角色的日益专门化,职业、分工、组织的细致化与人本身的自由度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提升发生的矛盾促成了角色和人的断裂;资本主义发展导致的新问题使得无论是社会还是各组织出现了与文化关系紧张的专门化网络,人们表达特定文化变得相当困难,促成了角色与象征表现之间的断裂;语言思维从传统的具象隐喻过渡到高度抽象的数学思维促成了语汇的断裂。

文化言路的断裂是文化发展的内部矛盾,身处现代性危机的文化面对传统资本主义价值的分崩瓦解失去了自身的凝聚力和整合力,使身处其中的人们陷入茫然无措的状态,无法提供人们为之生活的终极价值意义。

(三)第三章:六十年代文化情绪

第三章中,贝尔讨论了六十年代的文化情绪,其及其对于文化产生的种种后果。

六十年代文化情绪是文化现代主义带来的缺陷,它一反常态,表现出对时代与社会的怒不可遏,表现出无比的冲动,十分荒诞。这种文化情绪不在于以这种反常而又激进的态度为手段达到什么目的,而是将其本身当作是一种目的,其本身就是为了讴歌与炫耀冲动、暴力、荒诞。

这种荒诞的情绪带来的是“艺术”的解体,古典文化概念的淡化,力图抹煞艺术与生活的界限;天才的民主化,传统的高低之分、高雅与低俗的界限被质疑,平等主义力图取代旧的思想等级;自我的丧失,表现在小说中主角的精神分裂以及剧情的荒诞;狄奥尼索斯帮,强调自由无拘、个人感受、神秘主义等。

(四)第四章:走向大修复:后工业化时代的宗教与文化

第四章中,贝尔讨论了后工业化时代中宗教对于文化矛盾的作用。

后工业化社会中,除了社会变得基于技术、基于科学、基于理性,整个社会的重心较工业化社会向服务转移。人们的生活不再是由机器主宰,生活的节奏也不完全依赖机器调节,转而更少的直接操作机器,人的首要目标变成了处理人际关系。

在现代性到来的后工业化社会,文化取代了宗教和工作,成为人类自我完善的一种手段。而宗教则作为一种超验的概念,成为了文化领域危机中人类的行为指南。

(五)第五章:动荡的美国:国家危机的暂时的和永久的因素

第五章中,贝尔阐述了美国资本主义发展中的动荡与其原因。

六十年代的美国光鲜的表面下孕育的则是些许的动荡,自由市场带来的增长不足以提供足够的就业机会,民选政府对外事务处理失策,对内无力阻止穷人黑人造成的政治骚乱。此时的美国在多个领域都经受着动荡。

社会结构的变化促成了美国社会的动荡。人口迅速增加,高度的城市化使人口迁出村县涌向城市,村县面临资金与劳动力的缺乏而萧条,城市则付出巨大的资本代价消化巨额增长的人口;民族社会的形成,使社会问题成为全国性问题,旧的行政管理结构不再合适,政治斗争日益激烈与华盛顿;群体社会的出现,使得群体之间因利益的摩擦与冲突日益增加;后工业化社会的发展,使得理论知识占据中心地位,社会重心转向服务业,给美国社会带来新的困难。

(六)第六章:公共家庭:论“财政社会学”和自由社会

第六章中,贝尔讨论了资本主义社会公共家庭面临的矛盾和困难。

公共家庭是对公共需求和欲求满足的媒介,它承担着社会财政分配的管理工作。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宗旨相反,建立公共家庭的目的是要为大众提供普惠而私人无法承担的服务,如大型基础设施、军事保护等,同时承担起对社会的各方面指定起规范法规,包括预算,的责任。财政社会学在公共家庭面临诸多挑战时应运而生,建立现代的税务国家,发展国家财政,而财政也将成为国家发展的工具,服务社会的工具。

而自由社会在现代性的到来之际逐渐土崩瓦解,每一个人放弃了集体的意识,而为个人的欲求所驱动。这种变化使得每次公共交换都变成自私自利的交易,公共家庭的作用显得至关重要却又面临更大的挑战。

二、作者结论

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贝尔认为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分裂成了文化、经济、政治三大领域,矛盾既是文化与传统资本主义框架的矛盾,也是文化内部的矛盾。

贝尔所担心的是,随着战后享乐主义的思潮和福利国家体系的发展,消费主义有利于国家发展强大的经济体,但是同时相互竞争的矛盾带给了国际过度的压力,进而表现在美国七十年代的经济、政治动荡与巨大的公共开支带来的财政压力。

三、我的思考

我对贝尔多方面的思考以及思考的方式大部分都是赞同的,但是赞同的话大多千篇一律,我想多写一些看完之后我的一些质疑和反对,以体现我自己的思考。

(一)赞同:文化领域脱离传统资本主义框架

第一次看到贝尔的这个论点其实是很震撼的,因为一直以为资本主义本身就是自带拜金主义与享乐主义的特点的。但经过仔细思考却并不是这样,从资本主义最早的发家史来看,比如英国资本家的奋斗史,虽然充满了血腥的剥削,但是资本家自身都保持着自律和理性,依靠有依据的决策攫取更多的利润,并投入再生产的这样一种运作方式。享乐主义想来是上个世纪贝尔书成的七十年代之前的一段时间才出现的,这样的探讨拓宽了我的视野。

而时至今日,西方世界个人主义、个人利益至上的思潮已经达到一个顶点,美国文化中的政治正确(黑、女、同)无法促进社会的发展,反而是不断破坏社会的凝聚力。民粹主义的盛行早已脱离了资本主义制度自身所能掌控的地步,资本只能看似聪明地反过来利用这一点,但在我看来则完全是玩火自焚,终究有崩盘的一天。

(二)赞同:资本主义世界的文化内部分裂

私以为贝尔的这个论断还是比较深刻的(应该是我看书特别少的原因),所以第二个震撼到我的这个点就是贝尔对于现代性塑造了角色和人的分歧的阐述。贝尔将两个人的论述结合在了一起,看透了他们的观点实质上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当然了,我认为这套理论在现实生活中多多少少是显得理想而稍有些极端了,我们的生活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私营经济与资本主义市场具有一定的可比性)确实存在角色与人的分歧,但是并不像贝尔描述的一样,现代社会将在“角色”的层面上完全剥夺人的灵活性,变成等级制度的一环,企业或集团的小小齿轮。有极端的例子例如日本企业和社会,那样僵化的体制可能符合他的设想,但导致的缺失亏算甚至倒闭,社会则死气沉沉缺乏流动性。而大多数的社会的现代企业制度则是在某种意义、某种程度上“鼓励”抹除“角色”和“人”的分歧的,如此一来才能激发人的创造性,使企业和社会获得活力。

(三)反对:宗教是人类行为的指南

贝尔的这一论断于生活与中国的我来说,实在可以说是片面的,并且要注意贝尔的这一论断是基于普世的情况,而不是单单资本主义社会。

要知道并不是现代社会的每一个人都信奉宗教,就算存在宗教人们也不一定以贝尔的方式来崇拜。要知道就以中国来讲,一个传统上的世俗国家,现在的大多数年轻人根本不信任何宗教,传统的中国人对于宗教也只是“信而不仰”,把宗教实质上当作一种实用性的工具,例如中国人“信奉”的神都是诸如财神爷(带来财富),土地神(保佑丰收)等均具有现实的实用意义,与西方式的宗教作为个人的“精神导师”有着十万八千里之差,更谈不上是所谓的“行为指南”。

故而贝尔如此武断地将其视为“普世价值”,实在是不妥,就如今天西方人叫嚣着西式“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一样,令人感到其片面甚至是无知乃至令人憎恶的。

我以为,面临当今贝尔所说人们缺乏价值标准与生活意义的问题,应该根据自身的状况进行探索,而非一味地追寻宗教。人生的价值在当今的多元社会可以存在于任何一处,而普遍的内心价值观则需要社会凝聚力的助力,尽管凝聚力在今天看来,特别是在民粹主义盛行的西方社会是及其稀缺的政治资源。

(四)反对:在资本主义制度里死循环

贝尔对资本主义发展中产生的问题的见解很深刻,但是却死活揪着资本主义这一条线不放,绕不出资本主义的圈圈,想要通过不断对资本主义进行改良(混合社会主义元素)来续命,我认为是过于保守以及没有洞见的。

贝尔自己也承认资本主义存在一些周期性而且“无法解决的问题”,但他似乎对于资本主义自我改良而“自愈”的情况自我感觉良好,并且还对认为无法干预自由市场而会导致资本主义自我毁灭的马克思主义者冷嘲热讽(事实是资本主义不得不引入原本是社会主义的内容干预自由市场)。

贝尔同时声称,在资金筹措运作的意义上,资本主义是一种“永恒”的制度。我认为事实上只有市场经济和金融工具在其中是“永恒”的,而非资本主义。当国家机器并未被资本与资本家所绑架时,这个国家的制度就不是“资本主义”,资本能游刃有余的制霸华盛顿,却无法迈进中南海一步,这才是制度的区别。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贝尔没有认清本质,要知道某些工具本身是不具有意识形态色彩的。

我不认为贝尔为资本主义本身做辩护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但就像现如今西方民众再如何反对政府,仍然不会怀疑他们的所谓“民主制度”一样,我也不认为应该过于苛责贝尔,毕竟历史背景影响着思潮。

(五)质疑:在资本主义社会从普惠角度思考问题?

我的质疑是,资本主义政体本身是由大资本操纵的,为大资本服务的,作者对于资本主义社会问题如“公共家庭”等,从普惠、惠民角度思考是否有问题?

有些人会争辩说如今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福利社会发展得不错,但我想说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发产生的,是资本主义从诞生至今,无数被压迫的底层人民进行罢工、反抗乃至暴力行动、流血牺牲从资本家手里抢来的。我想说的是,一个资本主义政府,是不具有足够的自发动力发展普惠的“公共家庭”的。

进一步地讲,美国的宪法不是保护“民主”的,而是“从根本上否定民主”的。美国的宪法由少数几个大资本闭门起草,其核心是“少数人的财产需要特殊保障”。美国国父麦迪逊在起早宪法时说:“我们的宪政机器要设计的足够复杂,以避免人民轻易地改变它”。从根本上来讲,美国精神就是否定民主的精神,现在宣传的所谓西式“民主”也不过是民众的自我安慰罢了,最终的法案还不是要考资本集团“贿赂(政治献金)”国会来通过?

所以,贝尔从普惠角度思考资本主义内部问题是否多少有点“自作多情”的意思?

(六)总结

我认为贝尔的书为我思考意识形态问题,以及如何更好地批判资本主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我同时也想说,再怎么苦心研究资本主义自身的问题并尝试以改良的方式苟延残喘都不是长远之计。资本主义的生产力上限由基础矛盾限制,改良无非是治标不治本。

参考文献:

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1976,赵一凡,蒲隆,任晓晋译,北京:三联书店

王英伟,《社会工程与中国现代性的建构》,2015,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范勇鹏,《美国怎么玩民主》,2018,www.bilibili.com